【宗子鉴选历代七律】之赵师秀：禽翻竹叶霜初下,人立梅花月正高

第一篇：【宗子鉴选历代七律】之赵师秀：禽翻竹叶霜初下,人立梅花月正高

【宗子鉴选历代七律】之赵师秀：禽翻竹叶霜初下，人立梅

花月正高

【宗子鉴选历代七律】宗子禽翻竹叶霜初下，人立梅花月正高——赵师秀七律十八首 【导语】

南宋后期的永嘉四灵，诗宗晚唐，风格精巧。一方面，他们的生活圈子很小，另一方面，才力有限，江西派的纵横捭阖自然是学不来的，苏轼那样的博学和洒脱也望尘莫及，于是专攻中晚唐，尤其是贾岛和姚合那样覃思苦吟、于小处求精的诗人，这就成了他们在本朝的大师王苏黄陈范陆杨等之后能够另辟的蹊径。赵师秀编选《二妙集》，所谓二妙，就是贾岛和姚合。这两位同年出生的诗人，一穷一达，诗歌却走上了同样的道路：以五律为事，不惜血本锻炼中间二联，在动词的选择和句法上下功夫。贾岛有推敲的故事，“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当然是“敲”字比原来的“推”字好，因为有声音，愈显出夜的寂静。这和“鸟鸣山更幽”是一样的道理。尽管这个驴上吟诗冲撞韩愈的故事未必是事实，但很能表现他们这一派苦吟诗人的精神，也说明了贾岛诗与韩派险怪奇崛诗风的血缘关系。这也是贾岛和姚合的区别之一。由于贫苦，做过和尚，贾岛比姚合更苦涩、更怪异、更幽僻。贾姚影响所致，弄得晚唐的一帮小才子，全都钻进五律的对联游戏里，却看不见李白、王维和杜甫的五律气象浑成的榜样。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宋初的魏野、林逋、九僧，直至宋末的四灵。说起来，四灵的强项在五律，然而五律八句四十字，还常常弄得他们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其中两联雕琢得有模有样了，首尾却弱得不成话，好象一个人，脑袋小，腿脚细，只剩下中间一个大肚子。贾岛作《送无可上人》，作出“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一联，自己感叹说：“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被后来不少评家笑话。无独有偶，赵师秀也说：五律“一篇幸止有四十字，更增一字，吾未如之何矣。”

相较之下，反倒是他们的七绝特别有精神，也更为人传颂，如赵师秀的《约客》和《数日》，翁卷的《野望》和《乡村四月》，徐矶的《新凉》。钱钟书的《宋诗选》于他们三位，就只选了这五首。

永嘉一带山水秀丽，陶冶之下，四灵的诗无论写景还是写闲情，都干净而清雅。四灵之中，赵师秀成就最大，也是唯一擅写七律的。他是宋朝宗室，字紫芝，号灵秀，又号天乐，做了一辈子小官，晚年退隐，死葬西湖边上。他活了五十岁，存诗一百四十一首。

四库提要说，赵诗“专以炼句为工，而句法又以炼字为要”。《诗人玉屑》记载了赵师秀炼字的故事：“天乐《冷泉夜坐》诗云：‘楼钟晴更响，池水夜如深。’后改‘更’为‘听’，改‘如’为‘观’。《病起》诗云：‘朝客偶知承送药，野僧相保为持经。’后改‘承’作‘亲’，改‘为’作‘密’。二联改此四字，精神顿异。”

精炼的结果，一方面，赵诗确实有不少既凝练又旷放的写景佳句, 如《寄新吴友人》中的“春至山疑长，江空雨似无。”《月夜怀徐照》中的“寒入吹城角，光凝宿竹禽。”《谢耕道犁春图》中的“野水寒初退，平林绿半敷。”《陈待制湖楼》中的“岩竹倒添秋水碧，渚莲平接夕阳红。”《桐柏观》中的“瀑近春风湿，松多晓日青。”另一方面，如人批评的，细腻到过于细碎了，如“一鸟过寒木，数花摇翠藤。”“背日苔砖紫，多年粉壁红。”“苹长过荷叶，藤深失树身。”“晴舒蝶羽初匀粉，雨压杨花未放绵。”“近檐竹密妨巢雀，当户花疏见路人。”

赵师秀的律诗，颇有精整之作，如《薛氏瓜庐》：“不作封侯念，悠然远世纷。惟应种瓜事，犹被读书分。野水多于地，春山半是云。吾生嫌已老，学圃未如君。”“野水”一联，众口传颂。纪晓岚称赞说：“气韵浑雅，犹近中唐，不但五六佳也。”他的七律，大体上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就是方回评《移居谢友人见过》的“小巧有余”，和纪昀评《润陂山上作》的“薄而有致”。其中的名联，最为人称道的是“禽翻竹叶霜初下，人立梅花月正高。”这两句不仅看出他作诗精益求精的本领，更是他审美和精神境界的追求。《梅磵诗话》记：“杜小山耒尝问句法于赵紫芝，答之云：‘但能饱吃梅花数斗，胸次玲珑，自能作诗。’戴石屏云：‘虽一时戏语，亦可传也。’”——宗子 多景楼晚望 落日栏干与雁平，往来疑有旧英灵。潮生海口微茫白，麦秀淮南迤逦青。远贾泊舟趋地利，老僧指甕说州形。残风忽送吹营角，声引边愁不可听。陈待制湖楼 何处飞来缥缈中，人间惟有画图同。两层帘幕垂无地，一片笙箫起半空。岩竹倒添秋水碧，渚莲平接夕阳红。游人未达蒙庄旨，虚倚栏干面面风。润陂山上作 一山大半皆槠叶，绝顶闲寻得轻微。无日谩劳携纸扇，有风犹怯去绵衣。野花可爱移难活，啼鸟多情望即飞。惟与寺僧居渐熟，煮花深院待人归。姑苏台作

何人可与话登临，徒倚危栏日又沈。千古苍茫青史梦，一年迢递故乡心。天无雨雪梅花早，地有波涛雁影深。为是夫差旧台榭，愁来不敢越人吟。

孤山寒食 二月芳菲在水边，旅人消困亦随缘。晴舒蝶翅初匀粉，雨压杨花未放绵。有句自题闲处壁，无钱难买贵时船。最怜隐者高眠地，日日春风是管弦。再游北山和韵 或行或坐水边亭，处处春风户不扄。飞絮伴人衰鬓白，远山学我道衣青。迢遥更入烟霏去，仿佛如曽梦寐经。恐是前生林处士，晚年不饮至今醒。

十里 乌纱巾上是黄尘，落日荒原更恐人。竹里怪禽啼似鬼，道旁枯木祭为神。亦知远役能添老，无奈高眠不救贫。此地到城惟十里，明朝难得自由身。借居湖上 出仕归来贫似旧，借园偶近画桥居。纵观不用春携酒，清坐何妨夜读书。港小只通闲客棹，树低多碍故人车。向时城里缘尘土，久欲湖边住岁馀。移居谢友人见过 赁得民居亦自清，病身于此寄飘零。笋从坏砌砖中出，山在邻家树上青。有井极甘便试茗，无花可插任空瓶。巷南巷北相知少，感尔诗人远扣扃。秋夜偶书 此生谩与蠹鱼同，白发难收纸上功。辅嗣易行无汉学，玄晖诗变有唐风。夜长灯烬挑频落，秋老虫声听不穷。多少故人天禄贵，犹将寂寞叹扬雄。呈蒋薛二友 中夜清寒入缊袍，一杯山茗当香醪。禽飞竹叶霜初下，人立梅花月正高。无欲自然心似水，有营何止事如毛。春来拟约萧闲伴，重上天台看海涛。送翁卷入山 已送山民归旧庐，子今复去我何如。渐成老大难为别，早占清闲未是疏。小雨半畦春种药，寒灯一盏夜修书。有人来问陶贞白，说与华阳何处居。会宿再送子野

又承出郭到贫家，一度分携鬓易华。自说印书春可寄，独惭阙酒夜难赊。眠迟古鼎销残火，吟苦寒缸落细花。羸病不能亲送别，梦魂先立渡头沙。答徐灵渊

弊庐补葺虽劳力，且得幽闲住此身。旧友误称吟笔长，诸亲争笑罢官贫。近檐竹密妨巢雀，当户花疏见路人。所虑久晴田事废，今闻高下雨皆匀。

寄徐丞 病不窥园经一月，更无人迹损青苔。池禽引子衔鱼去，野蔓开花上竹来。亦欲鬓毛休似雪，争如丹汞只为灰。秋风昨夜吹寒雨，有梦南游到海回。赠源长老归自湘中 白发半头寒未剃，形容清瘦异于常。为人作画衣添黑，对客围棋爪甚长。不染世间如菡萏，只留胸次著潇湘。住山亦自年来懒，竹阁门前借一房。病起 身如瘦鹤已伶俜，一卧兼旬更有零。朝客偶知亲送药，野僧相保密持经。力微尚觉衣裳重，才退难徼笔砚灵。惟有爱花心未已，遍分黄菊插空瓶。叶侍郎送红芍药 雕栏迎夏发奇葩，不拟分来野客家。自洗铜瓶插欹侧，暂令书巻识奢华。旧游尚忆扬州梦，丽句难同谢朓夸。应被花嗔少风味，午窗相对一杯茶。张宗子 河南光山人，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在中央电视台工作五年，1988年秋自费赴美，学习英美文学。在报社从事翻译、编辑和撰稿工作多年，现就职于纽约市皇后区公立图书馆。业余写作，以散文随笔为主。出版有散文集《垂钓于时间之河》（2004，百花文艺），译作《殡葬人手记》（2006年，新星），散文集《空杯》（2007，新星），读书随笔集《书时光》（2007，三联书店），散文诗和小品集《开花般的瞻望》（2007，上海人民），修订版《垂钓于时间之河》（2011，安徽大学），读书随笔集《不存在的贝克特》（2012，安徽教育），散文集《一池疏影落寒花》（2012，三联书店），读书随笔集《往书记》（2015，三联书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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