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之所以成为伟大的戏剧大师,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在充分吸收前人艺术经验基础上孕育而生的,其中之一就是吸收了古希腊神话的养分。
比较经典的故事类型是“死而复生”的故事,例如冥后珀耳塞福涅死而复生的故事,当她回到阳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莎士比亚在戏剧中经常使用这类“死而复生”的故事,其意义在于通过迂回的方式使善良的人从灾难中脱离,转危为安,故事情节扣人心弦。
在喜剧《无事生非》中,希罗有昏死后“复生”的情节,最终,“复活”的希罗原谅了糊涂的丈夫克劳狄奥,并与之结为连理。“死而复生”是该剧的关键点,没有它,人物关系难以破镜重圆,戏剧的性质将变为悲剧,这一设置增加了剧情发展的曲折度,也使戏剧产生悬念,使矛盾的化解成为可能。
当然,人不可能真正死而复生。因此,让人物在剧中“死去”,必须有一个掌控全局的人在背后操作,在莎翁的几部作品里都是神父在扮演着这个角色。神父的身份较普通人更具神秘感,也添加了一层神性的光环。
除此之外,还有殉情的故事。古希腊神话中匹刺摩斯和提斯柏殉情的意义在于歌颂爱情的真挚和忠贞。
莎翁的《仲夏夜之梦》中,情节明显受到匹刺摩斯故事的影响。一种影响表现为意义的类比,与皮剌摩斯的故事一样,郝米娅、拉山德为了反对父亲的包办婚姻,选择私奔,故事地点都是在树林里,由于某些变故发生误会,并引发一系列的曲折。
这种误会产生某种悲剧因素,就像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一样,所不同的是《仲夏夜之梦》中,这迷幻般的森林和奥布朗的魔法适时地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这一故事原型加强了剧本中冲突和矛盾的效果,也暗示了误会易导致悲剧产生,在他们进入森林入睡后,有经验的观众或读者会自然地产生预感,预测剧情的走向,有一种阅读期待。
另一种影响表现为直接挪用这一元素作为该剧的一条线索,在第五幕莎士比亚专门安排一群雅典的手艺人聚集在一起表演“匹剌摩斯与雪斯佩殉情”的故事。整个剧虚实映衬,亦真亦幻。
在莎士比亚喜剧中仿佛看到古代的人物披上现代的服装、说着现代的语言走上了剧坛。
1、聪明美丽高贵的女性
雅典娜、阿佛洛狄忒、赫拉是古希腊神话中最主要的三位女神,她们成了智慧、美丽和高贵的象征,和其他女神一起,为我们构建了一个充满女性魅力和温柔气息的神奇世界。
诸女神中最纯洁高尚、最超凡脱俗的女神要数雅典娜了。莎士比亚在喜剧中对她的赞颂最多,莎翁在慨叹聪明美貌的女子时,总不忘将其比拟成雅典娜女神。
《威尼斯商人》中的鲍西娅就是一个典型。鲍西娅是整部喜剧的主导人物,美丽可人,是众多王公贵族追求的对象。她有着异乎常人的智慧,学识渊博,假扮法官去帮助情人解决朋友的难题。她幽默调皮,与情人开小玩笑的细节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终成眷属》中的海丽娜面对勃特拉姆的无情,面对一系列难似登天的问题,没有退缩,而是勇敢地出走巴黎去实现勃特拉姆的苛刻要求,最后梦想成真。
同样出色的女性还有《一报还一报》中的伊丽莎白,她美丽纯洁,勇敢善良,捍卫崇高正义。面对安哲鲁的淫威,她面无惧色,严辞拒绝。
这三位女性是莎翁喜剧中杰出女性的代表,就像那些神圣高贵的女神一样灿烂光华。
2、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女性
在古希腊神话中,这类女性形象最典型的便是伊俄,伊俄被赫拉百般折磨,四处流浪,面对现实的残忍,无力反抗,默默忍受命运的摆布。
莎翁的《无事生非》中的希罗也是这样的人物。希罗与克劳迪奥的婚事遭到唐•约翰的破坏,倘若没有神父和贝特丽丝的帮助,她除了死去,没有其他选择。
在这部剧中,封建思想对女性忠贞的绝对要求和阴险小人的恶意中伤,让柔弱的希罗饱受摧残。尽管在戏剧结尾,克劳迪奥真心悔过,并再度与希罗举行婚礼。但之前的惨痛经历又岂能烟消云散?莎士比亚使用贞洁女人遭到毁谤的情节来设置矛盾冲突,推动剧情发展,引发对女性处境的深入思考。
3、严厉专权的父亲
宙斯在古希腊神话中是一位“严厉专权的父亲”,他严厉惩罚对他不敬的神;曾召集神祇会议决心毁灭不敬他的人类。宙斯可以称得上是西方文学史上最早出现的严厉专权的“父亲”形象。
莎翁喜剧中的“父亲”通常也以专横的形象出现,这种专权特别表现在对儿女婚事的决定上。
《仲夏夜之梦》中伊吉斯、《驯悍记》中巴普提斯塔完全操控着女儿的婚事。严厉专权的父亲,是父系社会中男权的代表,是掌控女性的形象之一。
在人类进入父系社会后,父亲所代表的权威是坚不可摧的。莎翁喜剧中频繁使用这一形象既是社会现状的表现,也反映了父权社会影子的延续,表达了对这种不合理社会关系的否定,其背后标举的是人性自由、爱情自由的理想。
在各种文学体裁中,喜剧本身就是一种世俗性较强的表达方式,莎翁喜剧更是一幅人间世俗的大画,他最关注的是人们的世俗生活、世态伦理等方面,展现了人性的多个方面,具体深入到生活的多个层面,视角是世俗的,论调也是世俗的。
莎翁喜剧中所反映的人文思想所指向的是人的生活本身,他反对禁欲主义,肯定人的现世生活的意义,肯定人的自然欲望的合理性。
然而神性的特点也同样在莎翁喜剧中存在。莎翁在喜剧中频繁引用古希腊神话原型,增强了喜剧中的神性意味。不断引用神话原型,无异于让观众或者读者一次次地跟随作者对神祇进行崇拜和歌颂,把神祇作为参照物和现实的隐喻,强化了神祇在观众或读者脑海中的印象,神圣性特点也由此加强。人们在歌颂赞美神时,摒弃自己的鄙陋,修炼提升自己,渐趋完美。
从某种意义上说,莎士比亚的喜剧就是对神性的无意识的模仿,那么这种模仿说明什么问题?
米尔恰认为“人类通过对神圣历史的再现,通过对诸神行为的模仿,而把自己置于与诸神的亲密接触之中,也即是置自己于真实的有意义的生存之中。”
“对神圣范式的真诚地模仿有两重结果:(1)通过对诸神的模仿,人们保持仍然存在于神圣之中,因此也就生活在实在之中;(2)通过对神圣范式性的不断地再现,世界因之而被神圣化。”
莎士比亚在传承古希腊神话的同时,又大胆地超越了其粗浅朴陋、前文明的状态,其仰赖的是文明进化,这一进化的标志之一是基督教的引入。
需要甄别的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神性与基督教的神性有很大差异,古希腊的神是多神,且是“人、神、兽混一”的,“在古希腊思想中有很多奇怪的表现:神界与人界、动物与鬼怪之间有众多转换与跨越。”
神明时而变成人、时而变成兽,神明也淫乱、犯错,神性中夹杂着兽性,而基督教是一神,高洁完美,无与伦比,体形上不会变化。莎士比亚生活在基督教流行的时代,因此他喜剧中的神性既有古希腊神话中的善变,又有基督教神性的威严和崇高。
《仲夏夜之梦》中小精灵的魔汁、仙后的人变驴、驴变人,情人关系的颠倒错乱,都有古希腊神明善变的明显痕迹,崇尚仁爱正义,又有基督神义的匡正,他已从古希腊神话的原始状态走向基督教的文明时代。
古希腊神话体现的是“道德淡薄的宗教”,即无所谓道德不道德,而基督教是“充满道德的宗教”。
莎士比亚的喜剧则具有强烈的道德感,褒贬抑扬,进行道德评判。莎士比亚在道德伦理上遵循的是基督教的教义,但在艺术形象上又脱不了古希腊神话的影子。
在性与爱的关系上,古希腊的神人基本上处于性的层面,即原欲占据主导地位,基督教的“男女之爱被净化、被升华,被提高到‘圣爱’、‘永恒的爱’、‘圣洁的爱’……基督宗教纠正并净化了古代文化的‘泛爱’倾向,改变了那种‘充塞宇宙的阴阳之情’,而以新的精神补充了男女之情”。
莎士比亚笔下的爱情已突破了古希腊的性本能,融进了基督教的爱情观,呈现出纯洁高尚的精神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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