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0年7月10日清晨,赫伯特打出旗语:战列线排列,转向西进。比奇角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海面风向为东北,联合舰队占据上风。赫伯特的战列线航向西北,右舷迎风。联军方面虽在数量上占有明显劣势,但赫伯特将其主力集中于中卫与前卫,战列中前部基本实现了与法军的势均力敌。他计划以较薄弱的后卫实行远程牵制。
荷兰上将科雷里斯·艾维特森率22艘荷兰战舰作为前卫,其中70炮以上的大型战舰6艘,炮力较法军前卫略强,达1374门;赫伯特乘旗舰、100炮战舰君权号(Royal Sovereign,即1637年建造的著名战舰海上君王号Sovereign at seas)位居中卫,指挥21艘战舰,其中15艘炮数在70门以上。因此,联军中卫虽数量不如法军,但炮力相差无几,达1510门。最弱的后卫有战舰13艘,其中9艘炮数在70门以上,受中将拉尔夫·德拉瓦(Ralph Delaval)指挥,总炮力912门。
图尔维尔发现联军舰队逐渐驶近,于是打出信号,组成与联军平行的战列线。虽然在指挥机构上分为前卫中卫后卫,但法军战列却做到了连绵无缺,长达18公里。雷诺堡中将位居86炮战舰大帝号(Le Grand),指挥前卫舰队22艘战舰,总炮数1312门;图尔维尔本人坐镇法国西方舰队旗舰、104炮战舰皇家太阳号——经过改装,其火炮总数略减,但重炮数量却增加了——直接指挥法军中卫25艘,炮数1568门;维克多·安纳·德埃斯特雷——老德埃斯特雷之子——乘86炮战舰壮丽号(Magnifique)指挥后卫23艘战舰,炮数1390门。
上午八时,赫伯特下令进攻。联合舰队转向西南,以90度交角横队驶向法军。图尔维尔下令保持战列线队列,并开始射击。联军的进攻动作完成得极不理想,前后三支分队是分别而不是一起完成机动的——荷兰人迅速发起进攻,后卫迟至九时三十分才开始炮击,而中卫参与作战的时间就更晚。
更糟糕的是,赫伯特的意向显然是尽可能地在的保存舰队条件下完成作战,因此由英国战舰组成的中卫与后卫都与对应的法国舰队保持着较远的距离。然而,艾维特森的荷军舰队却完全没有领会总司令的意图,将所有战舰压向法军前卫。这样一来,联合舰队的前卫与中卫之间便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必须承认,联军指挥混乱所导致的这种情况正好应证了图尔维尔完善舰队指挥系统与战术统一的必要性。
荷兰人的鲁莽出击是联合舰队所犯的第一个大错,他们糟糕的作战则可算是第二个。22艘荷兰战舰压向法军时,其先导舰并未驶至所对应的法军第一艘战舰位置,而是直接与前卫中部雷诺堡侯爵的大帝号近距离交火。这样一来,荷兰舰队的后部就不可避免地陷入强大的法军中卫的炮火中,而舰队前部则有遭到法军前卫迂回的危险。如果考虑联合舰队三队的构成,便会发现所谓“集中主力进攻法军后卫”的说法纯属无稽。
这样糟糕的进攻完全应归咎于联合舰队糟糕的战术与赫伯特、艾维特森的拙劣指挥。在这时,赫伯特本应以其中卫援救前卫,并尽可能将其带出危险境地,重组的战列线;但他却不知所措地停留在与图尔维尔舰队较远的海面上,甚至连远程炮击也没有展开,任凭艾维特森陷入危机中。在总体态势上,英国战列线中部出现了一个与前卫不相连的弧形“大弓”,其前端,就是笼罩在硝烟与炮焰中的荷兰舰队,其后端,就是正与法军后卫进行牵制性炮击的英军后卫。
雷诺堡发现他的战列前端没有遭到攻击,于是打出旗语,令维莱特·穆塞实施迂回。6艘法舰左舷抢风转向,占据“T”字横头,越过荷军战列前端;随后又恢复队列,与之相对而行,实现了两面夹攻。不久后,又有2艘战舰加入了他们。联军中卫前部的阿士比(Ashby)中将见联军战列出现裂口,随即率数艘战舰前往支援;但他的行动还是没有得到赫伯特的响应,阿士比赶上前卫,却又与中卫主队相分离。图尔维尔见状,下令其中卫前队前驶,与阿士比交战,意欲在此突破英军战列,将其前卫完全孤立开来。
上午十时,雷诺堡的前卫舰队与图尔维尔的中卫前队即将完成对荷军的两面包围。赫伯特见事态危急,派遣战舰,弥补战列线上的破口。中午十二时,他终于将中卫驶近,准备与图尔维尔交战。但当赫伯特主动求战时,图尔维尔已经采取了更高明的战术。他将其中卫后队间距拉长并向后退却,始终处于于英军射程之外,同时将前队前驱,进一步加强对荷兰舰队的进攻。赫伯特对此无计可施,他无法仿效图尔维尔——联军的后卫已经很薄弱了,而且正在受到小德埃斯特雷的猛烈进攻。
如果将中卫也前驶,则法军后卫就可以解除顾虑,利用数量优势对联军后卫进行战列线突破,极有可能导致联军的全线崩溃。这样一来,艾维特森的22艘荷舰遭到了法军整个前卫、大半个中卫、约40艘战舰的围攻,而几乎得不到其他盟友的任何支援。许多船只都已丧失航行能力,甚至有一艘64艘战舰,其桅杆被密集的炮火全部击断。赫伯特不仅无力救援荷兰舰队,还要面对法国舰队可能进一步前驱,让他的中卫也遭受两面夹击的威胁。这时,他选择了放弃荷兰人,让联军中卫与后卫的交敌距离渐渐拉开,试图保全英国舰队。
对联军前卫的围攻持续了五个小时,英国舰队总体上保持完好,可是面对损失惨重、无力招架的盟友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艘重伤的荷舰向维莱特·穆塞投降,两艘在法军的炮火下沉入海底。截至此时,无论在驾驭舰队或选择战术上,法国人都远远超过他的英国与荷兰同行。胜利的欢欣让法国舰队一时放松了警惕。下午五时,赫伯特做出了一整天中最英明的决断:他观察到了海峡间的落潮,令联军全体下锚,决定借此撤退,保全余下的战舰。当图尔维尔不久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被潮水冲向西方。当法国舰队锚定时,他们已经被带到联军以西三英里处,脱离了最重型火炮的射程。
当夜九时,潮水改变了方向,赫伯特率领残破的联合舰队向西逃往泰晤士河口的安全基地。图尔维尔紧跟其后,但他并未发起全面追击,而是继续排列战列线行进。这样一来,法军中伤势较重、速度较慢的战舰就降低了整只舰队的追击速度。不过,图尔维尔还派出了全部的5艘快速巡航舰,前往攻击英荷舰队中受损严重的战舰,以便在法国主力舰队抵达后将之摧毁。赫伯特一方面试图击退于法国巡航舰的袭扰,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对重伤战舰拖慢航速的情况。这时,2艘巡航舰追上了主桅被击断的英国70炮战舰安妮号(Anne),将之烧毁。
为了更多完好的战舰能得到拯救,赫伯特决定丢下受损最重、航速最慢的战舰,全速驶往泰晤士河口。在这个夜晚,大批英荷战舰被维莱特的法军前卫或联军自己付之一炬。另有两艘荷兰战舰因进水过多而抢滩,但水兵们决定坚守到最后一刻,顽强地击退了法国巡航舰的多次进攻,竟得以幸存,在战后被拖回荷兰。7月1日,残存的舰队终于抵达泰晤士河口。赫伯特下令移除沿途导航浮标,以防法国舰队追击而来。他又在港湾进行防止纵火船袭击的准备,加强要塞防备,将舰队侧舷向港外下锚。之后,他将指挥权移交给阿士比,回到陆地上。
这一次,确实是赫伯特多虑了。法军止步于唐斯,放弃了溃败的联合舰队。之后,法国大舰队向南驶回勒哈弗尔休整。图尔维尔已经取得了法军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海上胜利。法军报称在此战中俘获、击沉、烧毁敌舰16至17艘战舰——联军则只承认有11艘——而己方毫发无伤。而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法国同时击败了两支曾经控制大洋的伟大海军,同时击败了最强大的两个海上霸主。法国人将此称之为比奇角大捷(La victoire de Bévéziers),将这场胜利记为整个法国海军史上最光辉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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