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名叫“西施舌”的菜式,是一种叫“沙蛤”的海产壳类做成的。这种非蚬非蚌的贝壳类,呈厚实的三角扇形,小小巧巧的,外壳是淡黄褐色的,顶端有点紫,打开外壳,就有一小截白肉吐出来。因那贝壳被打开时,吐出的白肉像是一条小舌头,不免令人联想多多,故名“西施舌”。
但是中国的美女众多,为什么不叫“昭君舌”、“贵妃舌”、“貂蝉舌”,单单叫“西施舌”?这里有个传说:春秋时,越王勾践借助美女西施之力,行使美人计灭了吴国,大局既定,越王正想接西施回国,越王的王后怕西施回国会受宠,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叫人绑一巨石于西施背上,沉她于江底。西施死后化为这贝壳类“沙蛤”,期待有人找到她,她便吐出丁香小舌,尽诉冤情。
有一种说法是:男人在吃这个“沙蛤”时,想的并不是冤情,而是自作多情,很香艳的幻想自己是在与西施的香舌纠缠不休。女人在吃时,却觉得这个贝壳像是有口难言,长得美只能被利用,长得不美又没有传奇。男人要利用她的美色,女人要践灭她的美色。未了化为“沙蛤”,却也逃不过厄运,只成为大众的口腹之欢。
这西施舌的来历,确实很惹人遐思,尤其文人墨客,更是颇多考究。郁达夫的散文《饮食男女在福州》中就曾作过探讨:福州海味,在春二三月间,最流行而肥美的要算来自长乐的蚌肉,与海滨一带多有的蛎房。《闽小记》里所说的西施舌,不知是否指蚌肉而言,色白而腴,味脆且鲜,以鸡汤煮得适宜,长圆的蚌肉,实在是色香味俱佳的神品。郁达夫在这里将产于蛤中的西施舌误作了蚌。
其实,西施舌产于蛤中早在宋代就有记载。宋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引《诗说隽永》中的话说:“福州岭口有蛤属,号西施舌,极甘脆。”并又引吕居仁咏西施舌的诗:海上凡鱼不识名,百千生命一杯羹。无端更号西施舌,重与儿童起妄情。说“西施舌”是“海上凡鱼”可谓别致。细究起来,西施舌并不限于福建一地,只不过是福建长乐沿海一带的西施舌产量最高。据我所知,自辽东沿海到南方海岸,凡浅海中皆产之。旅顺的餐馆中就有“瓜片西施舌”;天津一带也有,清人张焘《津门杂记》曾有诗咏西施舌:灯花楼台一望开,放怀那惜倒金罍。
朝来饱啖西施舌,不负津门鼓棹来。诗虽平平,但可见出作者以西施舌的兴致。渤海以南,青岛一带也产西施舌。清人郑板桥在《潍县竹枝词》中就写道:“更有诸城来美味,西施舌进玉盘中。”他说“西施舌”这种海产品都被豪门贵胄之家食用了。
30年代,梁实秋先生在青岛顺兴楼第一次品尝西施舌:“一碗清汤,浮着一层尖尖的白白的东西,初不知何物,主人曰西施舌,含在口中有滑嫩柔软的感觉,尝试之下果然名不虚传。”至今胶南一带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西施与范蠡在逃生的路上失散了,她自知孤单而易招不幸,于是故意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吐于河中。舌头恰巧落在一只正张开着壳的河蚌中,具有仙胎的美人之舌当然也不一般,竟然在蚌体内存活了。并由河中进入大海,成为今天的美人舌。
看来这西施舌沿着海岸从南到北,并不少见,可见当年西施随范蠡扁舟一路,云影波光处留下了香痕缕缕。浣沙人去舌犹在,故事本身尽管有些凄美,但后人能享受到美味和美名,西施也算得到慰藉了。如今,在北方的自助火锅餐馆见到西施舌,那种开锅一涮的吃法,总觉太匪气了些,既糟蹋了她的鲜美,又辜负了她的芳名。友人曾告诉我地道的吃法是先将带壳的西施舌用开水氽过,取出除去内脏洗净;准备一些菠菜心用开水烫一下,然后放入汤碗中;将沸汤调好口味,放入西施舌,开锅后撒上韭黄和香菜末,起锅倒入汤碗中即可。此菜的特点是汤清见底,玉舌飘动,肉质白嫩,清鲜可口。美名美味,凡人吃神品,到此也就为止,切莫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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