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我们都是一个面朝大海的国家。面海而居的先民们,从没有背弃过海洋,但对海洋的认识也千差万别。从甲骨卜辞看,中原人写下“河”字时,就写下了“海”字。《说文》释海为:“天池也,以纳百川者,从水每声”,《释名》说:“海,晦也”,但在上古之人眼中,海洋是天池之水,是一个充满黑暗恐怖的地方。
尧舜禹也好,夏商周也罢,都活动在中原的范围之内。上古之人认为中国四周有海环绕,称中国四周的海为“四海”。《礼记·祭义》分四海为“东海、西海、南海、北海”。斯时所说的“四海”,有点“天下”的意思。如《论语·颜渊》所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其人文的所指,大于地理的界线。
在古人眼里,海是天的尽头,是人生的尽头,是家国的尽头。孔子栖惶一生,本想在鲁国实现他的抱负,始终得不到鲁国君主的重用。登山望海,不禁长叹:“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纵观先秦三大地理经典,《禹贡》、《山海经》、《穆天子传》,关于海的描述,实在少得可怜。《禹贡》中所有文字都是写“禹定九州”的事,关于大海仅止于“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的泛泛之说。写“海”写得最多的是《山海经》,不过和它所写的400多个山,多不可考一样,《海经》里的海,也多荒诞不经。重“九州”轻“四海”,在“三代”和先秦时,就已是一种正统的地理观了。而打破九州中央理论的是阴阳家的大洋学说,这一海洋理论,批评了陆地体系的小九州,重构了海洋体系的大九州。
司马迁在他的巨著《史记》中曾以不经意的方式,分别在多个章节中表达了对秦始皇迷信的不屑,也顺便点评了一下齐国的几位方士。如,在《史记·秦始皇本记》披露了齐人徐巿(徐福),言海中有三神山,领童男童女探海的骗局。又如,在《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又以“邹衍其言虽不轨,傥亦有牛鼎之意乎”,说邹子是以小术而引之大道。这个邹衍即是大九州的海洋体系的创立者。
邹衍以为“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可以说,邹衍是中国第一位海洋理论家,也是第一位挑战儒者“中国”概念的海洋学者。
邹衍与向内看的儒者不同,他的目光是向外的。邹衍认为所谓“中国”,是九九八十一的“天下”的“一分”,并且是海洋中的一块陆地。它对内而言,即大禹刊定的九州(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州),而九州之外“于是有裨海环之”。而“裨海”之外,还有赤县神州,再外边“乃有大瀛海环其外”;虽然,邹衍的“大九州”概念源于推论,而非地理实践。但这里的“裨海(即小海)”和“大瀛海”,还是最先明确了两个不同的海区概念,即近海与大洋,可谓中国地理学或海洋学的一大贡献。
邹衍虽然是方士,学说也有方术色彩,但对于战国“学术界”,其世界观或海洋观,比之儒家,有进步意义,至少体现了天外有天,海外有海的科学推想。古代宇宙论中,“盖天说”认为“天象盖笠,地法覆盘”,“浑天说”则认为“水(海洋)”不仅载着“地”同时也撑着“天”;盖天说出自内陆,浑天说源于海洋。邹衍的“大九州”说应是受“浑天说”的启发,从而创立的海洋观为基础的大九州观。
东海是华夏海洋文明的发祥地,有点像地中海的爱琴海,伸向大海之中的山东半岛,是中原文明少见的一抹蓝色。邹衍的大九州说虽然是建立在主观推测的基础上,缺乏科学论证,但至少在战国时期,齐人就已经有了很清楚的海洋“理论”。它激发了人们探索海洋的热情。齐人与海的关系非同寻常,前人既然有理论,后人当然会有所实践。
中国人的“远洋史”上最辉煌的一页,即是由另一位齐国术士开创,他就是忽悠秦始皇派船队东渡扶桑海中求仙的徐福。
版权声明:此文自动收集于网络,若有来源错误或者侵犯您的合法权益,您可通过邮箱与我们取得联系,我们将及时进行处理。
本文地址:https://www.feisuxs.com/history/lishi/cn/33413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