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听言不可不察。不察则善不善不分。善不善不分,乱莫大焉。三代分善不善,故王。今天下弥衰,圣王之道废绝。世主多盛其欢乐,大其钟鼓,侈其台苑囿②,以夺人财;轻用民死,以行其忿;老弱冻馁,夭壮狡,汔尽穷屈,加以死虏③;攻无辠之国以索地,诛不辜之民以求利;而欲宗庙之安也,社稷之不危也,不亦难乎?
今有人曰:“某氏多货,其室培④湿,守狗死,其势可穴也。”则必非之矣。曰:“某国饥,其城郭庳⑤,其守具寡,可袭而篡之。”则不非之,乃不知类⑥矣。《周书》曰:“往者不可及,来者不可待,贤明其世,谓之天子。”故当今之世,有能分善不善者,其王不难矣。善不善本于义,不于爱,爱利之为道大矣。
夫流于海者,行之旬月,见似人者而喜矣。及其期年也,见其所尝见物于中国者而喜矣⑦。夫去人滋久,而思人滋深欤!乱世之民,其去圣王亦久矣。其愿见之,日夜无间,故贤王秀士之欲忧黔首者,不可不务也。
【注释】
①听言:说明不应当心中有疑虑而去听别人的话,否则只有悖乱。②苑囿(yuàn yòu):苑:帝王的花园。囿:养动物的园子。③馁:饥饿。夭:幼儿。壮狡:丁壮。汔(qì)尽:几近。穷屈:穷困无措,走投无路。④培:屋的后墙。这里说屋的后墙潮湿易凿。⑤城郭:城墙。庳(bēi):低矮。⑥知类:指知事义之比。⑦期(jī)年:即周年。中国:中原。
【译文】
听到别人的话不可以不考虑。不考虑就不能分辨好还是不好。不会分辨好还是不好,没有比这更大的祸乱了。夏、商、周三代分辨好坏,所以能够在天下称王。如今天下越来越衰败,圣人的为王之道被废弃灭绝。世上的君主大多寻欢作乐,把钟鼓等乐器造得很大,奢侈地建造亭台园林,因此来抢夺百姓的人力和财力;轻易地置人民于死地,恣意任行;老弱的人饥寒交迫,强壮的人也过早地断送生命,人们几乎都走到穷途末路,还被加上了死囚和俘虏的待遇。
攻打没有得罪自己的国家向他们索取土地,诛杀无辜的百姓来谋取更多的利益;这样想要让宗庙安宁,社稷没有危害,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吗?假如有人说:“某人家有很多财物,屋子的后墙又潮湿,守门的狗死掉了,这样的情形下可以把它占为自己的府穴。”人们对这个人一定会进行非议。如果又有人说:“某个国家在闹饥荒,它的城墙低矮,可用来守护的兵器很少,可以偷袭并谋夺这个国家。”那么人们对这个人不加非议的话,是不知道这两种情况是一类的道理。
《周书》上说:“过去的事不可以追到,将来的事难以等待,对于当时的世道能明察,这就可称为天子了。”所以,当今世上有能够分辨好坏的人,他们要想成为王者不难。好坏的根本在于义,在于爱人,爱护百姓,对百姓有利,这个准则很重要。漂流在海上的人,漂流了十天、三十天,见到像人的人就十分狂喜。
到了一年之后,见到他曾经在中原见到过的东西就也很高兴了。所以人离开得越久,思念别人的心情就越深!乱世的百姓,他们离圣贤的君主统治的世道也很久了。他们想见到圣王的愿望,日夜不曾间断,所以那些圣贤的君主才俊要想为百姓分忧,就不可以不把这当成是要务。
【原文】
功先名,事先功,言先事。不知事恶能听言?不知情恶能当言?其与人毂言①也,其有辨乎?其无辨乎?造父始习于大豆②,蠭门始习于甘蝇③,御大豆,射甘蝇,而不徙人以为性者也。不徙之,所以致远追急也,所以除害禁暴也。
凡人亦必有所习其心,然后能听说。不习其心,习之于学问。不学而能听说者,古今无有也。解在乎白圭之非惠子也④,公孙龙之说燕昭王以偃兵及应空洛之遇也,孔穿之议公孙龙,翟翦之难惠子之法⑤。此四士者之议,皆多故矣,不可不独论。
【注释】
①其与人毂(ɡǔ)言:人,应是“夫”。毂言:初生小鸟的叫声。②造父、大豆:古代善于驾车的人。③蠭门、甘蝇:古代善于射箭的人。④白圭:魏人。惠子:宋人,庄子的朋友。⑤公孙龙:名家的代表人物。燕昭王:以筑黄金台招贤著名。孔穿:孔子的后代。翟翦:魏国人。
【译文】
功绩在名声之前,做实事在功绩之前,言论在做事之前。但不知道做事的实际,怎能听取言论?不知道情况怎么能说话呢?就像那些刚出生的小鸟发出啼叫,是有区别,还是没有区别?造父开始的时候向大豆学习,蠭门初时向甘蝇学习,造父曾经为大豆驾车来学习,蠭门曾以射甘蝇来练习,学习专心不转移而成为习性。因为专心,所以造父可以驾车远行快跑,蠭门可以除暴禁乱。
凡是人也一定要在心中有所学习,然后才能听教导。不把学习放在心里作深入的考究,也要作一般的研究。不学习而能够听取别人的言论的,从古到今都没有。这个道理的解答可在这样的例子中看出,就是白圭非难惠子,公孙龙劝说燕昭王停战和如何对付秦赵的空洛盟约,孔穿非议公孙龙,翟翦责难惠子制定的法令。这四个人的言论,都是论述了很多道理的,所以不可以不反复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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