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是作家张爱玲创作的中篇小说,发表于1944年上海《天地》上,后收入小说集《传奇》中。
《金锁记》主要描写一个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的心灵变迁历程。七巧做过残疾人的妻子,欲爱而不能爱,几乎像疯子一样在姜家过了30年。在财欲与情欲的压迫下,她的性格终于被扭曲,行为变得乖戾,亲手毁掉自己儿女的幸福。
张爱玲另辟蹊径,讲述了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儿女迫害摧残的传奇故事,从而反映了特定的社会环境和具体的生活环境怎样把一个原本有着温情性格的正常女人变成一个阴鸷狠毒的“吃人者”。
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里,给了张爱玲的名篇《金锁记》至高无上的评价:“据我看来,这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金锁记》的道德意义和心理描写,极尽深刻之能事。“”
比如小说的结尾,曹七巧疯狂、压抑又痛苦的一生即将灯枯油尽,张爱玲这样描写:「她摸索着腕上的翠玉镯子,徐徐将那镯子顺着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年轻的时候有过滚圆的胳膊。」
曹七巧是个悲剧的角色。她一生戴着黄金的枷锁,用这枷锁劈杀了几个人,自己也陷入疯狂和暴戾,最后带着所有人对她的恨意死去。
这个女人有着怎样的一生,这枷锁又是什么呢?
曹七巧的家里是开麻油铺的,少女时代的她是个爽直泼辣的姑娘,会挽起大镶大滚的蓝布衫袖子,露出雪白的一双手臂,上街买菜去。她会跟肉店里的伙计,裁缝的儿子调情,他们喜欢她,也喜欢跟她开玩笑。
后来她嫁人了,被卖进了簪缨望族姜家。对方是姜家的二少爷,患先天性的软骨病,是个残疾人。
这桩婚事,曹七巧在家庭和门第上算是高攀了,但是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情感和性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又因为自己的出身和个性被家族排挤,渐渐地,她在这个家里成了不遭人待见的异类。
深宅寂寞,曹七巧抽起了鸦片。因为不受待见,她更加由着性子为所欲为,讲一些露骨的疯话,连下人都不把她放眼里。
她还爱上了姜家的三少爷季泽。
姜季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花花公子,喜欢流连风月场所的纨绔子弟。姜季泽刚娶了媳妇,曹七巧酸溜溜地当着人家夫妻的面说,“总算你这一个来月没有出去胡闹过。真亏了新娘子留住了你。旁人跪下来求你也留不住!”
然而,姜季泽再轻佻,也就只是捏捏曹七巧的脚。他知道不能招惹家里人,更何况,曹七巧又是那样一个疯子,什么事都能闹得人尽皆知。
这里面还有一个插曲。哥哥嫂嫂顺道来看曹七巧,这时她已经结婚五年,有了两个小孩,在姜家受尽折辱。她当然恨自己的哥哥,当初就是哥哥为了贪钱,才把她嫁进了姜家——可是,曹七巧的态度是,恨归恨,嘴上再厉害不饶人,心里还是对他们很好,临走送嫂子一个四两重的金镯子,连侄子侄女们都有礼物。
小时候没读懂这个插曲,现在看来更觉悲伤,那黄金的枷锁,不仅是物欲和情欲压抑与扭曲,更是传统女性对于「父权」的麻木认同。
曹七巧的前半生,是一个可怜的受虐者。如果故事写到这里就完了,那就不会是一篇传世的经典名著了,更精彩与可怕的,是曹七巧的后半生,她从受虐者,变成了一个疯狂的施虐者。
十年之后,婆婆和丈夫相继去世了,姜家分了家,曹七巧终于得到了她忍辱负重好不容易得来的房子和财产。她应该扬眉吐气了吧?然而,恐怖故事才刚刚开始。
因为这钱来得太不容易,是她熬尽了青春,快乐和全部心血换来的。因此,她处处提防,看谁都像是要骗她的钱。
没有什么,是比清醒的痛苦更痛苦的事了。
姜季泽忽然来找曹七巧,一番恳切深情的表白,说自己一直都爱她,可又不能爱她。为了躲着她,他才外头玩,把产业都败光了。
曹七巧有那么一刹那,也做起罗曼蒂克的梦来,“当初她为什么要嫁到姜家?为了钱么?不是的,为了要遇见姜季泽,为了要与姜季泽相爱。”
可很快她就清醒了。
张爱玲就是这样,透彻玲珑,她笔下没有真正糊涂的女人——曹七巧哪怕当初爱得那么痛苦,“为了按奈自己,迸得全身筋骨和牙根都酸楚了”。
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生活,他却来骗她的钱,她的钱是容易的么,是她卖掉一生换来的。于是她把他轰走了。
他走了之后,她又跑到窗前掀开窗帘看他,“姜季泽正在弄堂里望外走,长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袴褂里去,哪儿都钻到了,飘飘拍着翅子。”
这时的曹七巧,还是有感情的。她恨,恨他来骗她的钱,恨自己为什么要戳穿他。“她要他,就得装糊涂,就得容忍他的坏”。
恨与爱是一体两面,如果没有爱,也就没有恨了。
后来的曹七巧更加疯魔,她没有快乐过,所以见不得别人快乐,连自己亲生儿女的人生都要剥夺。
七巧的儿子长白娶了媳妇,她到处讲儿媳妇的坏话,每到晚上就让儿子给自己烧烟,打听儿子和媳妇间的私密,这烟一烧就是一夜,故意让儿媳妇守空房。
更要命的是,她把打听出来的儿媳那点私事,还在麻将桌上当着亲家的面开玩笑。结果儿媳很快死了,她又给儿子娶了姨太太,姨太太一年后也吞鸦片自杀。
曹七巧对女儿长安也是毫不手软,看到长安上学很开心,就硬不让她在上学。长安13岁了,七巧却心血来潮要给她裹脚,痛得长安哇哇乱叫,仆人都劝也没有用。
长安生了痢疾,七巧不让她看医生吃药,却要劝她抽鸦片。不愿意让女儿嫁人,觉得哪个男人都是看上了自家的财产,怕人家来侵吞家产。
后来长安终于在堂妹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中意的男人童世舫,也被七巧生生拆散了——童世舫来家里做客,她故意悠悠地说,别着急,长安抽完鸦片就下楼来。
曹七巧是彻底地疯了——她用一生换来的钱财,这钱财没有令她快乐,却使她更疯狂。她疯狂地控制自己的孩子,获得一种扭曲的,虚空的胜利。
夏志清评价说,“七巧是社会环境的产物,可是更重要的,她是她自己各种巴望、考虑、情感的奴隶。”
时代走到今天,依然可以依稀看到无数曹七巧的影子。
他们一生空虚,没有体验过真正的爱,也没有在事业上体验过价值和成就感;有的只是终日惶惶和算计,并且算计得来的一切,也无法弥补他们的痛苦、空虚和失去。
于是他们控制自己的孩子,以爱和孝顺的名义摆布孩子的人生——他们要寄生,因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完完全全地虚度和浪费了,所以把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孩子的肉身,重新活一次。
读《金锁记》的过程,是既兴奋又快乐又恐惧的。
张爱玲的写作生涯是从1943年的上海开始的,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本就是一个浮华的洋场社会,战争的阴云又给它增添了一种及时行乐的颓废气息。十里洋场,华洋杂处,传统与现代的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杂糅在一起,显得光怪陆离。
这就是张爱玲写作《金锁记》时的上海,价值虚无,物欲横流。同时,战争与死神又近在咫尺。人性恶在战争中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金锁记》正是产生于这种时空背景,它既打上了时代的印迹,也掺杂了作家本人在个人身世背景上所形成的人生经验。
《金锁记》中涉及的喻象分为日常事物、古代事物、时尚事物等等。
日常事物是指生活中的寻常事物,如风、太阳、泪珠等,共35处,约占68.6%;古代事物是指中国古代传统的事物,如夜漏、脸谱等,共8处,约占15.7%;时尚事物是指在作者生活的时代从外国引进的时尚的事物,例如电影配音机,霓虹灯等,共6处,约占11.8%。其他类型的比喻有6处,约占11.8%。
其中以日常事物作为喻体的比喻占的比重最大,这也正体现出张爱玲平民化、世俗化的风格。从这些比喻中可以看出《金锁记》中的喻体主要具有世俗化、古典化、图像感的特点。
《金锁记》在情节的安排上,人物的设置上,颇有借鉴古典小说《红楼梦》的色彩。在情节上,它讲究巧合、波折和首尾照应;在人物的设置上,多在古色古香的环境氛围中来写现代人的精神气质,带有强烈的市井色彩。
例如:曹七巧刚一出场时的动作肖像描写:“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了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绸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相滚……三角眼,小山眉……”隐约能体味出《红楼梦》中贾宝玉二次进“太虚幻境”所见王熙凤倚着门廊嗑瓜子的形象。
此外,在描写三个儿媳一大早来拜婆婆请安的动作中,也体会出了《红楼梦》的味道,“众人连忙扯扯衣襟,摸摸鬓角,打帘子进隔壁房里去,请了安,伺候老太太吃了早饭。”这俨然一副贾府众媳妇或下人拜见老太君或其主子时的神态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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