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开场时,王熙凤有没有生育、巧姐是否已经出生,都是个问题。在八十回里,她还只是个孩子,别说没什么戏份,连提到她都很少。她的性格形象,完全没有展开。
但作为“十二钗”(作品中并没有这个提法,是后人的总结,跟“四大家族”的说法一样。这里姑且从众)之一的人物,巧姐无疑是贾家命运的重要见证人和参与者。八十回之后,涉及她的应该不少。幸好《红楼梦》“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留下许多暗示和预言,让我们可以据此进行一些推测。
巧姐的判词是一首五言绝句,共二十个字:事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村妇,巧得遇恩人。虽然出身贵胄,受到亲人宠爱,但经历了事败家亡的惨祸,这些凭恃都没有了。只是因为从前偶然救济过一个村妇,后来成为她的恩人。
巧姐的判曲是名字叫“留余庆”,这不是一个曲牌,而是曲子的题目,与内容有关,或者不如直说,是巧姐命运的概括: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曲子中进一步交代,她受到了“狠舅奸兄”的迫害。“狠舅”是谁?王熙凤有个胞兄叫王仁,八十回中一共出现了两次:十四回携眷回南,四十九回和薛蝌结伴进京。回南去干什么?进京是为什么?一概没提。但从《红楼梦》用名字谐音透露消息的作法,“王仁”谐音“忘仁”,肯定不干好事。在高鹗的续书中,则直接借贾琏之口,把这个谐音的含义点明了。
高氏续书(暂从众说,以高鹗为一百二十回本的续书人)中,让王仁与贾环勾结,拐卖巧姐去作外藩之妾,秉承赵姨娘母子和王熙凤的矛盾,是说得通的。但是没有照应曲子中“奸兄”二字。因为贾环是贾琏的堂弟,是巧姐的叔叔,而不是哥哥。
为了照应“奸兄”,续书人又把贾芸拉了进来。然而贾芸在八十回中,既能干又孝顺,脂批的评价是“孝子可敬”。让他参观拐卖巧姐,与前文形象完全不符合。而且贾环和贾芸的合作,贾环辈份高、与巧姐关系近,应当以贾环为主,不会在曲子中撇开贾环单点贾芸这个“奸兄”。
除了贾芸之外,贾家旁支草字辈很多,都可以算作巧姐的兄长,五十三回就写了贾芹、贾芸、贾菖、贾菱四人跟随凤姐办事,较有接近巧姐的可能。另外还有贾兰,也是草字辈,而且在李纨的判词中有“阴骘积儿孙”之语,看来这母子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有没有可能与巧姐有关?
贾兰会“胸悬金印”,要作大官,似乎不会参预到拐卖巧姐的下三滥中来。如果是卖妹求荣,像傅试借妹攀附权贵那样,巧姐遇到的危机就是政治层面的,又不是一个“村妇”能够救济得了的。
有没有可能“狠舅”和“奸兄”并不是合作关系,而是一个事件的两个阶段:“狠舅”拐卖了外甥女,“奸兄”明明有能力而见死不救?这样的安排似乎能解释得通。
总之,巧姐遇到了重大的危险,家败亲亡,无人庇护。这时一个受过“娘亲”救济的“村妇”出现了。当然唯一的可能是刘姥姥。而且前面已经屡次点明刘姥姥和巧姐的关系:一进荣国府,是在巧姐屋里等王熙凤;巧姐的名字是刘姥姥起的;等等。
刘姥姥受到王熙凤二十两银子一吊钱的接济,感激涕零。二进荣国府,她就不是为打秋风而来,而是带了新鲜瓜菜来回报的。一个贫寒的村妇竟然这样知恩图报,埋下后文救助巧姐的和伏笔。具体是怎么救的,细节无从猜测,想必是惊心动魄、波澜起伏的。但这只是一个阶段,没有十年二十年救人的。巧姐的结局,不是被救,而是被救之后怎么生活。
巧姐的判词旁边有一副画(或者说,画的旁边有判词,想必在这一页上,是图画占主体),画着一位美人纺绩。虽然八十回中,无论小姐还是丫头,都要做针线女红,但只有缝纫、剪裁、绣花、打络子之类,绝对没有出现纺线。以至于宝玉在二丫头家见到纺线的纺车,根本不认识是做什么的。
巧姐纺线,显然是过上了平民——即使不是贫民——的生活,自食其力,真正的“纺绩井臼”。那么,高氏续书中写到刘姥姥做媒,把她嫁里“家财巨万,良男千顷”的乡间财主的“文雅清秀”的独生儿子,显然不符合判词。
二进荣国府,参观大观园,在探春房里,刘姥姥的外孙板儿,和巧姐有过一次邂逅。并没有写两个小朋友一起做游戏,但是却交换了玩具:板儿的佛手换了巧姐的香椽。《红楼梦》里的东西可不是随便换的。袭人的松花汗巾换了蒋玉菡的茜香罗汗巾,就预示着这两个人的婚姻。巧姐和板儿想必也是如此。
刘姥姥家经过贾府的救济,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如果勤俭持家,可以过得不错。但不错只是温饱有余、衣食无忧,肯定到不了使奴唤婢、衣来伸手的地步。巧姐被救后,又蒙收留,就嫁给了板儿,成为王家的媳妇,从此“纺绩井臼”,才能照应图画上美人纺绩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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