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描写了多对婆媳关系,尤氏与秦可卿,贾母与邢王二夫人,邢夫人与王熙凤,王夫人与李纨等等,这些婆媳关系,或亲密,或疏离,或是面和心不和,或是剑拔弩张,反映了这个庞大家族的复杂而微妙的人际关系。但是没有一对婆媳关系如邢夫人与凤姐之间如此地紧张,最后几乎更是将这种矛盾公开化了。
双方都对对方颇有微词,背后没少嚼对方的舌根。邢夫人评价王熙凤“总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对儿赫赫扬扬,琏二爷凤奶奶,两口子遮天盖日,百事周到,竟通共这一个妹子,全不在意。”
邢夫人的陪房费婆子也说凤姐“只哄着老太太喜欢了他好就中作威作福,辖治着琏二爷,调唆二太太,把这边的正经太太倒不放在心上。”想必这也代表了邢夫人的心声,素日里没少在人前抱怨凤姐。
凤姐评价邢夫人“我们太太有些左性的”,第四十六回鸳鸯女誓绝鸳鸯偶,邢夫人过来商议讨鸳鸯之事,就有一大段凤姐的内心活动“凤姐儿知道邢夫人禀性愚强,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凡出入银钱事务,一经他手,便克啬异常……”所以二人不睦由来已久,积怨太深,最后终于总爆发。
第七十一回嫌隙人有心生嫌隙,两个婆子得罪了尤氏,凤姐便捆了要发落,其中一个是费婆子的亲家,邢夫人前来求情,当着众人的面令凤姐下不来台。
“我听见昨儿晚上二奶奶生气,打发周管家的娘子捆了两个老婆子,可也不知犯了什么罪。论理我不该讨情,我想老太太好日子,发狠的还舍钱舍米,周贫济老,咱们家先倒折磨起人家来了。不看我的脸,权且看老太太,竟放了他们罢。”说毕,上车去了。可怜素日风光无限,牙尖嘴利的凤辣子,这次被气的又羞又气,憋得脸紫涨,只能在背后里抹眼泪。二人的这种矛盾升级达到了空前的地步,可以说是公开化了。为何如此,因为二人积怨已久。
第一、邢夫人是填房并非是贾赦的原配,出身贫寒,她娘家全靠着她一人,这样的家世自然无法与王夫人王熙凤相比。身为金陵王家的女儿,凤姐自然是有些看不上她的这位婆婆,其他婆媳都是居住在一处,晨昏定省,以便服侍,但是凤姐却是在王夫人处居住。
第十三回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贾珍要王熙凤帮忙料理宁国府事宜,请求邢夫人,邢夫人竟然做不得凤姐的主,还需要请示王夫人,邢夫人笑道:“原来为这个。你大妹妹现在你二婶子家,只和你二婶子说就是了。”这就是费婆子所说的“把这边的正经太太倒不放在心上。”当然,凤姐通透,面子上是还要过得去的。但是身为大太太,自己的媳妇不在身边奉承服侍却跑到人家的院子里去管闲事,焉能不恼,只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第二、从书中所描述可知,荣国府实际掌家的是二房贾政,家中一应大小事物都是王夫人交由凤姐在打理。这一点从荣国府的布局就可看出一二,老太太是与小儿子一起居住,而大儿子贾赦则在另外一处院子。身为荣国府的长房,贾赦竟然如同摆设,掌不得权,贾赦夫妇早就心生怨恨,关于这一点在第七十五回中秋节家宴上,贾赦就借讲笑话来暗讽贾母偏心眼儿,相信俩人背地里没少抱怨贾母偏心。
二房当家是由王夫人的地位决定的,凤姐是王夫人的亲侄女,将自己的亲侄女嫁过来,无非是壮大王家在贾府的势力,使自己有一个左膀右臂。不但凤姐,贾琏也是在贾政处当差,帮着料理一应大小事务。儿子儿媳都不跟着自己,贾赦与邢夫人早就窝了一肚子气。
再加上为讨要鸳鸯之事后得罪了贾母,这二人在贾母跟前越发不受待见,大房越来越失势,二房越来越得势,南安太妃来了,要见他姊妹,贾母又只令探春出来,迎春竟似有如无,故此心内早已怨忿不乐,又加上一干小人在侧挑拨,因此着实恶绝了凤姐。逮着一个机会就总爆发。
究其根本,其实是两大派系的一种明争暗斗,绣春囊事件就是邢派势力向王派发起的一次挑战,此举旨在夺取管家权。邢夫人得到了绣春囊自以为拿住了王夫人理家的重大疏漏,洋洋得意,并派出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亲自参与督导这次抄检大观园事件,力图发现二房这边的更多更大的问题,没想到最后却查到了迎春房里的司棋,正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
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邢夫人与凤姐矛盾的根源,其实是两房之间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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